你说，那条回家的路，路上有开满鲜花的树，梦里乡音萦萦低回……

　　此时的茂名，暑热渐消，油城路上的车队浩浩荡荡，人行道上熙熙攘攘。夜晚归程，走在镇上的街道，街上有个裁缝阿姨，正坐在店里的缝纫机旁，问过路的行人“鲁架糜噢哇？”——你吃饭了吗？阿姨说的是茂名当地的一种方言，称之为黎话。

　　这种方言，像密布的河网一般，分布在我们家所在的整个小镇以及附近一带。

　　由于历史原因，当年移民成分的复杂，使得电白区方言分布呈现纷繁多样状态。黎话是电白的主要方言，霞洞、林头、陈村、水东、旦场、龙山，羊角、坡心、七迳、南海、沙院和小良等镇，以及茂南区袂花镇大部分地区，普遍通行黎话。各地语音虽然略有差异，但一般情况下是可以互相交流的，只是发音因地域略有所不同。

　　黎话属于闽南语系的一种。相传明朝年间，一群福建莆田人举家迁徙到鳌头，也就是今天的茂名鳌头古镇，后又经兜兜转转，他们渐渐定居在了土地比较肥沃的沙琅江中下游和南部沿海的平原地带，所以据传这一带多是福建莆田移民的后代，而他们所讲的方言，即是黎话。

　　不同于粤语的抑扬顿挫，黎话甚至不能完全用汉字表达出来，它喧哗、热闹，虽然可能对于不同语系的人来说，它的发音和结构还有些许的晦涩难懂，但它也有着自己生动有趣的一面。一大清早出门，牵着自己家的小孩子，走在街头小巷里，必定会“磋磨”一下才回家。街坊邻居嘛，总要寒暄几句。“早哇，鲁架糜噢哇？”“架啊。”黎话的腔调，大多前重后轻，形式不如粤语来得可人，听感更似在谈笑风生，一如电白人的开怀与磊落。

　　黎话，让当地人的生活显得人情味十足。黄昏时分，穿过楼宇间昏暗的光，仿佛随便路过一家人的门口，都会被主人热情地邀请进去吃饭。仅从声调中，你便可以感觉到主人的真诚。三言两语，道的不仅是家常，也是平生。极具韵味和节奏的话语声，铺陈开一幅属于这里的市井百态图。

为人，必寻来处。某县、某镇、某村、某氏……黎话像是一条小溪，连接着过去和现实。对于我而言，黎话在，根就在。曾见过很多远离家乡，到外生活的讲黎话的人，每年春节之际，依然会回到这片土地向祖宗牌位焚香礼拜，在那烛光摇曳中，说着属于家乡的话语，不管离家多远，都不会改变。

有人说，方言是人类在历史进程中不断迁徙、聚居的产物。每一种方言都是一个地方以及这个地方的人与生俱来、最独特的身份标识。是我说，你懂，他不懂。对于黎话来说，亦是如此。黎话是被时间浸润出来的，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流变，是属于当地人的情话。又如灯油供养般，照亮游子回家的路，梦里的家乡，是孩子们的奔跑嬉戏，以及声声萦绕的乡音……

　　时光荏苒，在粤语和普通话的夹攻下，岁月开始打磨新界黎客的发音，于是它的音量一路变小，一些黎话人的黎话开始说得磕磕绊绊，但很奇怪，它还是离我好近好近，像是体液，血管，记忆，从未远离。（文：潘秀伟）

编辑：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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